一叶访谈丨新冠带来的反思——在人性的森林探幽

所有关于疫情的宏大叙事,都是由一个个普通人的生活和记忆构成的。心理防疫修补的,正是那些黯淡下去的色彩、缺失的黑洞。自助助人,筑牢心理防疫这一道堤坝。

访谈嘉宾

 秦海 

现任上海市心理援助热线(021-12320-5)资深心理咨询师、上海市心理援助热线支援武汉市精神卫生中心心理热线(027-85844666)组长、心理咨询师、浦东新区精神卫生中心新冠疫情心理热线(13072154838)心理咨询师

 

上海在2010年做了一个3万人的心理健康状况抽样调查,结果:五分之一的人正在发生心理问题,八分之一的人终身携带某一种或几种心理问题。这里说的是心理问题,而不是不是心理(精神)障碍,心理(精神)障碍那就更严重了。我们每个人都有一些内在的困惑,问题,可能在某一个阶段产生影响,但是过了这个时间段就好了,这就是心理问题。

《大家都有病》 图/朱德庸

咨询师最初的学习动力是解决自己的问题。心理咨询的技术方法理念非常好,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,于是觉得是不是可以通过心理咨询的方式帮助别人?

但是,如果没有督导机制看到咨询师自身的不足和缺陷,咨询师的心理咨询有可能给来访者带来二次伤害,“心理咨询不是在助人,就是在害人。”,害人的这一部分其实咨询师也可能是无意识的,也是咨询师自身的未解决的部分。

 

在做家庭咨询的时候,我往往先做父母的工作。如果我一直对着孩子做工作,回到家庭以后,他的父母还是老样子——50分钟的咨询,随后,一个星期7天每天去面对TA依旧不变的父母,孩子的改变也会比较困难。父母说:孩子我这么爱你,是为你好……但是孩子说:爸爸妈妈不需要这样的爱,你们太控制了,就不让我喘口气吗?

《小欢喜》 剧照/陶虹

做青少年的咨询,要跟父母形成一个工作联盟,父母认识到自己可以在关系中改变,父母改变了,孩子也就改变了。同时,孩子也可以改变父母,这是一种互动关系。父母有时候会出于对孩子身体健康的担心和焦虑,寻求各种各样的帮助,这就是一个契机——我们有时候看到危机,看到家庭出现了一些矛盾危险,其实也是机遇,就是给了这个家一个重新适应、调整、变化的机遇。一家人可以走进心理咨询室,重新梳理有问题的家庭关系。

 

这个世界是无常的,而人是无明的。就像我坐地铁上班,有时看到许许多多普通人像货物一样,早上从A点运到了B点,晚上又从B点被运到了A点…..那个时候你会感觉到很深的无奈。大多数人,并不能够把真正地把潜意识意识化,不能意识到内心正在发生了什么,行动是怎样被触发的……人和动物最大的不同就是思考和反思。

来访者跑到咨询室对我说:秦老师啊,别跟我讲道理,道理我都懂,告诉我怎么做吧。我会说,你所谓的“知道”是在头脑,不是在情感和心灵的层面,并不能够让自己的感性和理性高度协调,和谐统一,你的内心一直在那里冲突,不能做一个真实的自我。我们每个人都可能有面具,有社会性的一面,但是你自己要知道此刻在做什么。

 

作为心理咨询师来说,我的工作范围是有边界的。工作对象基本上是在心理问题层面,而不是在精神障碍层面,人格障碍层面——因为那个对我来说耗竭太大,我深深地知道工作的边界和范围在哪里。

心理咨询圈内流传着这样一种传说,边缘性人格障碍和新手心理咨询师是很匹配的。因为作为新手,心理咨询时很热情非常积极,有勇气。新手缺个案,没有实践机会,所以会像飞蛾扑火一样的去扑向那个个案,去燃烧自己。边缘人格障碍的人有一个特点,吸引你去探究,去跟TA建立关系,但是当你进去以后,TA就像一个黑洞一样,牢牢地把你吸住,像吸血鬼一样一直消耗着你。

边缘人格障碍的概念是:人在18岁以后,形成一种稳定的人格。人格就是待人接物,看待世界的方式。边缘性人格障碍患者的边界不是很清晰,有很多混乱的关系。我们可以感受,感受TA很吸引你,很有魅力,靠近以后你会被他狠虐,被他虐了以后,还舍不得离开他,关系很胶着。边缘性人格会有很多的混乱关系,比方说性关系,多段的性关系,混乱的人际关系……当然,具体的诊断请参考DSM-5。

《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》 剧照/中谷美纪

人性的森林像迷宫一样,我们只看见冰山浮出水面的部分,冰山下面那么大一块(情绪,感受,愿望,价值观等等),哪里看得见啊?不具备专业的训练(不一定仅仅是心理学训练,例如商业销售训练也可以起到察言观色的作用),专业的学识,是看不到水面下的冰山的。人每个动作背后的驱力是什么?是非常复杂的。TA说了一句话,也很有可能TA内心和TA说的是相反的。

我进入中德班的初级组,就是做案例督导。我们每个学员还有个人体验,就是学员要被老师用精神分析来做心理咨询,每个人有10次或者12次的机会。培训当中得到很深刻的实践与理论的反复锤炼。我觉得中德班最大的特点就是理论和实践的紧密结合。

心理咨询师是洞察人心的(仅仅在心理咨询室里,生活中就是一个普通人)。看到人,看到事,会往背后再去探究,不在习惯的认知当中,站在对方的角度,多角度去观察人和事的发生发展。

 

精神分析在欧美是一个逐渐走向衰退的过程。整个社会的发展,需要短、平、快解决问题的方法。精神分析是从人格层面慢慢地改变,作为保险公司来说,只要短期缓解就可以了。短期治疗的流派受到保险公司的青睐。精神分析更靠近哲学范畴,目前,在国内医院里做精神分析的还是比较少。社会机构的心理咨询师做精神分析的比较多。

焦点解决,聚焦在你的某一个问题上提供解决方案,是社会学的方法,策略学派,怎么解决问题怎么来。这个人情绪平稳了,认知调整过来了,可以复工上班去了。企业在给员工提供心理支持的时候,愿意用这种短平快的方法使得TA快速恢复生产力。而做精神分析,可能会经历一个比较漫长的U字型的过程,在某一阶段会更加痛苦。因为TA的一些曾经过往的经历和感受会被唤醒,这个时候正是我们做精神分析咨询的关键时刻,要跟TA一起度过最关键的难关,做好稳定支持的陪伴,给TA一些非常稳定的感受,基本上能够治根心病了。

《安家》 剧照

社会上现阶段焦虑、抑郁的诊断标准也在慢慢地放松,很多人都被划进去了。诊断你要服用药物,背后是有利益驱动的。现代化文明的程度越来越高,发展的速度越来越快,使得我们每一个人的身心是分离的……我们不断地被推动,每个企业每个组织都是这样的。kpI是什么,目标使命是什么,好像都被压着往前走。而这个时候,身体可以承受的,心里的那部分却已经承受不了了。身心分离,内心产生了很多的反感、厌恶、职业倦怠等等心理问题。于是产生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,怎样去解决呢?社会问题,光靠心理咨询师来解决,是很无奈的……

 

天地孕化的规律叫做无主宰,非自然。大家一起共同发展,慢慢地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……

《安家》 剧照/孙俪

 

什么是“中德班”?

从1997年开始,一些热心在中国传播心理治疗的德国人和中国人一起办起了“中德班”,每年办一次或者几次学习班。一办就是20年。

中德班培育出一大批心理治疗的骨干,其中不少人已经成为学科带头人。他们用心理治疗治了成千上万的患者,使得患者的病痛得以解脱或减轻。

 

图片提供:秦海、网络

编辑:楚楚

来源:一叶访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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